傅珩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端着餐盘回到了座位上,内心哭笑不得。

    他是大齐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又怎会为了碗里多出来的几块肉欣喜呢,更何况这味道也没有多特别。

    他见沈绾绾对着肥美流油的东坡肉吸了吸口水,内心困惑不解,忠勤候夫妇都不是小气的人,听闻他家小厮的待遇都比旁家的好,怎么叫沈绾绾长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绾绾的吃相实在谈不上斯文,接风宴那日她初来乍到,故意在老阁主和明心阁众人眼皮子底下装作矜持,一大桌的吃食她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如今没有长辈在旁,便不再束手束脚,动作大开大合,夹起一片流汁的肥瘦相间的肉塞入口中,幸福地眯眯眼。

    名门望族的小姐们从小便被教导学规矩,吃饭必须得细嚼慢咽,这一点沈绾绾学得会,只是懒得装模作样罢了。还有些女儿家为了保持身材,只吃小半碗饭,而且多吃蔬菜少吃肉。这一点沈绾绾是万万学不会的,她是个完完全全的肉食动物。

    沈绾绾一口肉一口饭,喜欢与满足皆写在了脸上,毫不矫揉造作,活像个行走江湖却没钱填饱肚子的女侠。

    傅珩见她吃饭的模样实在是香,也跟着多吃了好几口饭,后又看到她从沈澜碗里夹过一片肉,给沈澜还了两筷子青菜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沈绾绾百忙之中抬起头费解地看了他一眼。

    傅珩慢悠悠地舀了勺糖水,眼含笑意:“没什么,见沈小姐与小公子感情好,有些感慨罢了。”

    沈绾绾听出他话中有话,动作不由得一顿,故作镇定道:“当然好了,阿澜是我亲弟弟。”她也喝了口糖水润了润嗓子,圆溜溜的眼睛眨了两下,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阿澜喜欢吃青菜,我这是照顾他呢,是吧阿澜。”

    沈澜憋着笑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笑出声来,被迫点了点头。

    傅珩见沈澜满眼都是对沈绾绾的宠溺,便知他们姐弟感情是真的亲厚,而且这种以肉换菜的戏码也不是第一次了,应当是他们的日常。

    “贪吃就直说呗,这里又没外人。”傅枕早就看沈绾绾不顺眼了,总算逮到一个可以狠狠嘲笑她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三哥,你是不是忘了,她从小就贪吃,小时候还抢我月饼来着。”

    沈绾绾完全不记得此事,以为傅枕诬陷自己:“你别打不过我就诋毁我啊,正人君子可不是你这样的。”

    傅珩也是面露疑惑,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啧,你还不承认,那小爷就好好帮你回忆回忆。”傅枕放下筷子,拭干净手,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道:“你五岁那年中秋前后,姨母带你和阿澜入宫探望母妃。恰巧御膳房送来了新式的月饼,数量不多,贵在新鲜。你喜欢的紧,抱着那盘子不肯松手,我想拿一块,你非但不给,还张嘴咬我。”

    沈绾绾涨红了脸,辩解道:“这不可能,你胡说,我三岁后就不曾咬过人了。”

    “你还抵赖?不信你问阿澜,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傅枕见她死不承认,偏过头看向沈澜,“阿澜,你说。”

    沈绾绾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沈澜:“说。”

    沈澜在三人的注目下终于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沈绾绾笑眯眯地说:“是有这么回事。”

    沈绾绾两颊迅速攀红,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日谢大学士讲书,众皇子们都去了,唯独六皇子刚刚退了烧,留在德妃娘娘宫中陪着咱俩。恰巧御膳房送来了一盒点心,里有一盘印着小动物的月饼,不仅样式新鲜,味道也好。德妃娘娘对小辈们甚是照顾,一口未动全给了咱们。那盘月饼统共就四块,咱仨平分后还剩了一块。你小时候吃东西快,就先捞到最后一块月饼放进了帕子里,六皇子想抢,你不答应,他就一直缠着你念叨这事儿,你嘴笨说不过他,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好在伤口不深,德妃娘娘只当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没有追究。”

    沈澜措辞也算是隐晦。傅枕这张嘴是娘胎里带来的本事,打小就话多。小时候他还没学会怼人时,常常逮着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讲,沈澜当时觉得他较沈夫人身边的嬷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沈绾绾被他磨得颇为不耐烦,不敢上手打人,就只能上嘴咬。

    “不应该啊,”沈绾绾还是不信,“若我伤了他,父亲肯定会罚我的,我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