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城贺家的小儿子今天半夜死在了南城疗养院。

    无声无息的,护工发现的时候,人身子早凉透了。

    贺家掌门人在清晨接到了疗养院的通讯。

    疗养院的人沉痛地告知他这一消息,致歉,提出要商讨赔偿事宜。而他只听见了最开头那一句,此后的耳边便被轰鸣杂音充斥,似乎难以理解这简单的告知。

    他枯坐在原地,抖着手喃喃念叨:“十九岁,他才十九岁啊……”

    直到对方久不得回应挂断了电话,他愣神听了半晌的忙音,才惊醒一般猛地起身,跌撞着冲出门外,任青瓷的茶杯碎了一地,碎片连着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林郁!林郁你在哪儿!我们去南城,南城!”

    等贺安国和贺夫人乘最近的班机赶到南城,却又从长子贺云庭处得知,同住疗养院的母亲知道孙儿过世的消息,哭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到省医院抢救,情况怕是不好。

    贺安国只得举着只匆匆裹了绷带的手,又独自赶去了医院。

    等到贺龄于半空中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的遗体床前,他向来柔弱又恬静的母亲红着双眼,拉着他冰凉的手,嘶哑着嗓子哭嚎,几乎要站不住。

    她看不见自己的孩子,只有兄长的未婚妻能在一旁搀扶着她低声安慰。

    贺龄叹了口气,不过内心并无什么剧烈的波动。

    他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弱,母亲亲力亲为照顾了他整整五年,耗的全是自己的心血。

    结果他染了一场风寒,险些两个人一起去了。

    祖母得知了此事,当机立断将他带离京城,来到南城疗养院,一住就是十来年。

    南城疗养院原是军队背景,里头环境不错,照顾的人也专业,还有一群阅历丰富、十分有趣的老人家。

    贺龄在院里是唯一一个孩子,倒也受宠。

    只是荤腥是不能沾的,学是不能上的,情绪不能激动,思虑不能过重,一日里只得寻几本书看,再听些岁月风干的故事。

    贺龄这边有祖母照顾,母亲那头有父亲呵护。

    两位长辈心怀愧疚又极有默契地联手拉远了母亲同他的距离,只每年数次的探望。虽说母子连心,潜移默化地,感情总也淡了些。

    这两年,贺氏遇着了不小的麻烦,父亲整日里抽不开身,来得更少了。看顾他最多的,倒成了原本并不熟稔的继兄。

    所以想来,自己虽死得突然,但父母都早有准备,悲痛难免,大约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呕出血来。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怕是要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