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描述那究竟是怎样的声音。如果硬是要形容一下的话,也许与丝线穿过织得细细密密的布帛时发出的摩擦声有些类似。恍惚之间,这声响又变得像是倏地绷紧了的线似的。
这些形容都没有错。因为在那具被斩首的恶鬼身躯之上,确实是发生了这一切的变化。
许是刚才夕烧和义勇太过专注于谈话了,谁也没有发现,在身躯与头颅之间,牵连着纤细却坚韧的细线。这些线在月光下折射出浅银色的光芒,一端没入焦黑的身躯之中,另一端牵引着斩断的脖颈,此刻正一点一点,缓缓收紧。
被细线拉扯着,头颅重新归位,切断的伤口被这些诡异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缝住,但依旧向外渗着血。显然,斩首的伤痕并没有愈合——也许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愈合也不一定。
可就算伤口依旧存在,似乎也无法改变什么。现实情况是,被斩首的鬼再度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完完整整地,站在面前。
如果能早点注意到它的身躯没有消散就好了,这样一来至少就不至于让他恢复成完整的姿态了。可义勇现在也只能在心中懊悔了。
鬼的复活已成事实,无论他再产生多少懊恼的情绪也无济于事。
握紧手中的日轮刀,义勇只能再度尝试着斩下这只鬼的脖颈。可鬼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身为猎鬼人的他了。
它完全无视了义勇的存在,闪身躲过这一击后,便直接冲向了依旧处于状态外的夕烧。
其实鬼也知道,在这两人之中,是夕烧更弱一点。手中也没有能够夺走它性命的日轮刀,只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火比较棘手而已。
不想再被那灼热得能将它烧成骨架的火正面对上了——这是它将夕烧视作目标的理由。
紧紧缠在脖颈伤口上的细线松开了几分,夕烧眼睁睁看着它的脑袋飞出了身体之外。头颅悬浮在半空之中,被近乎透明的丝线牵连着,身体却依然在奔跑。
这是多么扭曲的一副场景,夕烧恶心得想吐。
说起来,为什么这只鬼的脖颈上会存在着这样的线呢?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玩意儿啊。难道是血鬼术吗?可是鬼在使用血鬼术之前总是会逼逼赖赖一大堆话才对,但这只鬼除了“我不想死”之外,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那么,就是“不想死”的意愿让丝线凭空出现了吗?这是不是太不合理了一点!
但仔细想想,鬼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存在,是为了强行延续生命才诞生的“不死”而已。这般丑陋的家伙会拥有如此丑陋的苟延残喘的方式,应该也没有那么奇怪。
一边躲避着鬼的利爪,夕烧想起来了,在最初见到这只鬼的时候,它系着一条布巾。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厚实的材质,却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与脖颈。
在秋老虎肆虐的炎热夜晚,不仅要戴上作为伪装而存在的斗笠,还要系这么一条布巾,怎么想都很不正常——这样的打扮可是会闷到热死的啊。
不管怎么说,鬼对温度的触感都是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选择用布巾围住了脖颈。这般费事的伪装,想来应该不只是用来挡住脸上的刺青而已,也是为了遮挡住脖子吧。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说,细线和截断的脖颈,是一直都存在着的吗?
夕烧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直觉在说着,只要想办法弄断这几根连接着鬼的头颅与身躯的细线,就能够解决掉这家伙了。不只是夕烧这么觉得,义勇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可这看似纤细的丝线却格外坚韧,无论是烈火还是刀锋,都无法对其产生任何的作用。
细线依旧连接着鬼的生命。如果没有月光的照射,夕烧甚至完全看不到线的存在。鬼显然也知道这个优势,故意身处阴暗的角落,宛若蛰伏在暗处的野兽。夕烧不觉得它有多么强,可却分外棘手,尤其是还根本甩不开它,这一点更让她觉得闹心。
还是躲远点好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