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几时醒的,芝华已想不起来,她阖眼睡了很久,入眠又好像未眠,黑夜如cHa0水从她指尖淌过。芝华听见刮了一夜的风,她分不清风声是外面的,还是梦里的。

    真正从床上起来,已经到下午。芝华不觉得饥饿,身T轻飘飘的,像一张被热浪烘上天的纸。

    门口有快递送来,芝华抱进来拆开,闻见浓浓的草药味。不用想,又是婆婆寄来的药。

    芝华烦得很,把药扔进垃圾桶,婆婆仿佛感应似的,电话跟着打进来,“芝华,药收到了吗?”

    “收到了。”

    “记着吃啊,花了我不少钱,你早点好,我也少出冤枉钱不是。”

    听上去,真像是她生病了。

    “好。”芝华不作辩解,安静挂断电话。

    不过是急着让她生孩子,在她事业上升期,用一个孩子捆住她,以免她真的飞h腾达,到时严丁青握不住控制她的线。

    所有人都觉得,她欠严丁青的,应该感恩戴德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只是20岁那年救了她,后来父亲破产,严丁青也g脆地拿出参赛奖金接济过。

    现在,该到芝华帮他的时候了,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她渴望与严丁青两清。

    不想再拖累他维持无意义的婚姻,不想再说不情愿的“好”,不想再一口口吞药,被医生翻来覆去检查,像检查养殖场里的牲口。

    饥饿感如解冻的冰块,凉丝丝地钻进芝华的胃,她敷衍地热了一碗速食,潦草吃完时,夕yAn已经出来了。

    那张房卡在她昨天外套的口袋,芝华捏出来看,一道昏h的yAn光落上去,卡面反S淡淡的光,被芝华捏着晃了晃,塞进玄关鞋柜上的手包里。

    她想了想,简单化妆去赴约,脸上只有粉底和口红。她的上半张脸,冷淡如一场雪,苍白的眼皮下是微微泛红的眼睛。她的下半张脸依旧冷淡,嘴唇却红得令人错愕,像雪地里唯一的篝火,有燃烧时的温度,又因周遭的苍白,这温度也显得像无用点缀。

    晚上八点一刻,芝华因晚高峰姗姗来迟。她刷开房门进去,室内无光,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夜景,跃动着银白sE的光亮。

    门在身后合上,走廊唯一的光被关在外面,自动落锁的声音其实只有一秒,听在芝华耳中却是“唰啦啦”的,像有人在洗一副扑克牌。

    芝华m0索着想开灯,朝里走了两步,忽听见房间里有人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声音冷冰冰的。

    芝华被吓一跳,脚步乱了几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程濡洱的声音。

    还是没找到开关,芝华在黑暗里飞快地寻,才发现床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因隐在墙角处,很难被第一眼看到。

    “你竟然愿意为他付出到这种程度?”程濡洱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去。他是笑着说的,可芝华并不认为他是高兴的,迫近的寒意已然裹挟她。

    为什么不高兴呢?芝华想不明白,他分明答应了严丁青的条件,才轮到她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答应了,却希望她不要来?这说不通。

    数秒后,程濡洱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连落地窗外遥远黯淡的光也挡住,眼里没有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