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能来,是下午被唐家赶出来了。”李夫人道。

    提起唐家,言梳抬眸朝她看了一眼,京都里有名的唐家就只有她知道的那一个。

    “为何赶你?你在唐家当了十多年的厨娘,他们不该亏待你的!”李师傅有些生气,李夫人按着他的手,眼眶泛红道:“不是不是,唐家待我很好,正是因为我在唐家十几年了,下午他们才会让我提前走。”

    “怎么说?”小二问。

    李夫人似是想到了难过的事,抬手擦了擦眼角道:“唐家出事了,我也是离了唐府才瞧见有官兵从正门进去。二夫人对我是真好,似是知道唐家有难,提前将我今年的银钱发了下来,还多给了我二十两,只说是二姑娘喜欢吃我做得菜……”

    小二闻言,朝言梳看去,他记得见过公子唐九送言梳回来客栈过。

    言梳也有些诧异,她惊愕这才短短十多日,唐家便跟着出事了。厄难大多都相连,唐九身边接连有人出事,他自然会沾上些许霉运。

    实则那日与唐九见面,言梳就已经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近来恐怕会有灾难发生,但也不至于差到会有血光之灾,言梳不敢断定,故而没与他说。

    言梳从不觉得自己有观面相测未来的能力,今日听见李夫人的话,他们家都开始辞退下人了,必然是难以度过的劫难。

    李夫人之所以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便是因为她不想走,她道:“我当时甚至想好了,若是真被抓到牢里去,我也要跟着二夫人……”

    “你莫要说这种胡话。”李师傅饭菜也吃不下了,只叹气:“难怪你今日有时间送饭给我吃,唐家总归是待你不薄,若是这次挺过去,你便还去他们家做,白做一年都成!”

    李夫人点头,依偎在李师傅的怀中还在伤心。

    言梳张了张嘴,想问问唐九的事,不过李夫人在官兵去唐家之前便已经离开,恐怕知道的也不多,于是她只是将冬瓜糖放进嘴里,吃着甜腻的糖果,心里有些泛酸的苦涩。

    李夫人在客栈等到李师傅做好糕点了两人一同回去,小二收拾桌椅,账房先生披着冬衣抖了抖袖子。

    言梳见他撑起伞才想起来推开窗户朝外看,如账房先生所言,今日的确下雪了,华灯初上时落下,如今街道安静了大半,大雪落了薄薄一层,如一把盐洒在了窗台上。

    言梳本期待了大半日的雪,现下见了却不怎兴奋,她抿着嘴,将桌上李师傅多做了一份送给她的糕点端起,迈着大步,一步跨两层阶梯朝楼上走。

    她走到了宋阙的门前,抬起手又有些犹豫,在门口踱步了好几个来回,屋内宋阙开口:“有事进来说。”

    言梳抿嘴,低着头推门而入,她没抬头,有些丧气地将糕点放在桌上道:“这个味道挺好吃的,师父尝一尝。”

    宋阙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侧身将房间窗户推开。

    从二楼朝下看,能看见部分京都瓦房的屋顶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街道上湿漉漉的都是白雪遇水融化的痕迹。楼下一棵长了几十年的梅花枝丫伸上窗户,宋阙给言梳小瓶里插着的那一支便是从上面剪下来的。

    宋阙的手还在窗外,实则今日也是他几千年以来第一次看雪,当初成仙之前,在人间的记忆他早就已经忘记了。

    所有去山海,封了仙号的人都会忘记自己身为凡人时的情与爱,而人活在世,绝大部分的记忆都与情爱相关,宋阙连喜好都被抹去,还是成了懈阳仙君之后慢慢重新拾回了看书这一点,但他以往还是凡人时是否喜欢看书便不得知了。

    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将身体调成雪花落在上面不会融化的温度,认真看了一眼那片菱形交错展开成特殊形状的冰晶,道:“你有些不高兴。”

    言梳点头嗯了声:“我觉得心口闷闷的,已经有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