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将头靠在窗户上,感受因公车开动而产生的轻微震动，一下接着一下。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让人无法有思考的余地。
到达最近的地铁站,她换乘地铁，到离家最近超市,徒步走进去。
心大如她，丝毫未察觉身后跟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专注地挑选菜品,时不时和一旁的工作人员聊两句生活琐事,再平常不过，全然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宋晏悄然无声地跟在她身后,总是在苏颜经过之前，敏捷地躲在架子后面。
他像一只终岁不见天日的蝉,只敢在破土之时悄悄地望上一眼，小心翼翼地藏好身躯不让她发现。怕一被发现，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一个时机，等确认好他心中的疑惑，便是破土而出之时。
宋晏注意到,苏颜买的都是单人的量,是不是能说明,她和陆文洲起码没有同居？
也不一定，陆文洲提倡“距离产生美”，将距离当成生活中的情趣。
苏颜结账,拎着一袋菜步行回去。
十几分钟的距离,快开春了，天气不见暖，她需双手裹在手套里还不够，还要缩在口袋里取暖,袋子被她挂在手腕上，一晃一晃的，颇为好玩。
尝到甜头，苏颜故意将动作放大，袋子晃得幅度更大了，她笑起来。
宋晏目送苏颜进去，她没有居住在原来的公寓了，连带着苏棠也搬离了天幜园。夜半，宋晏睡不着的时候，到阳台吹风，隔壁搬进来另一户人家，家里有老人，总是很早就休息了，一片安宁漆黑，感受不到人气。
在德国的第一年，他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抵抗与自我怀疑，整个人处于一种糟糕至极的状态。如果不是为了学业这个借口，他怕是要撑不下去。
将所有精力花在研究上，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偶然从姚石那里得知苏颜当时的处境。
宋程明刻意封锁了消息外传，连姚石他们都不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宋晏就更无从得知。
原来，她当时是那样的痛苦。
可他置身国外，什么也没能帮上，就连最起码的安慰，都没做到。
为了这件事，他和宋程明彻底决裂，三年没联系过他，也没过问他的消息，父子俩的关系，降至冰点。
归根结底，这只是他的自我掩饰，他无法说服自己就算宋程明事后封闭了消息，然而苏颜，本可以将一切开诚布公与他，但是她没有。
她宁可选择说谎把事情揭过去，也不肯对他透露半分。
说到底，他最怪的还是自己。
苏颜，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