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的确没错,云间月怀孕七个月还坚持在前线督战,导致林君吟早产,身体一向羸弱。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他对一切生命都充满了敬畏。

    花花草草,蛇虫鸟兽,哪怕是一只蝼蚁,他都小心翼翼的呵护,不去伤害他们。沈青从前不懂事,觉得他这是懦弱。后来当自己成为蝼蚁,才明白从前的行为到底有多可恨。

    沈青不是林君吟,真正的林君吟四年前就已经死去。而今的林君吟,只是沈青每日精心易容的赝品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忙忙碌碌的害怕漏出马脚,终日活在惊恐与迷惘之中。

    想到这里,沈青自嘲的笑了笑,反讽姬媛道:“传闻中九女公子智慧无双,这种不入流的雕虫小技,难为女公子想得出来。”

    这么明晃晃的嫁祸。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

    船篷里的少女叹了口气,“傻。”姬媛见沈青还是没能明白其中关窍,也无心再往下说,淡淡下令道,“来人,送广陵君。”

    仆妇一竿打在水中,撑船离去。满屋子的打手听闻主君下令,相互使了个眼色,四面八方的向沈青涌了过去。沈青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跑路。

    好在当初自己的母亲青阳宣仪虽然公务繁忙,但对于她的武功却是时时考校。虽不能耳提面命,但请了一堆名师——个个都是军中好手,她底子还是有那么点的,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自保绰绰有余。

    茶馆面积小,且陈设众多,对自己十分有利。沈青一把掀了桌子,挡住来路。又趁另一波离得远的人还没来得及完成合围,踹翻楼梯口的守卫,跑了出去。

    眼看沈青出了茶馆,打手们并没有跟出去。沈青刚出茶馆,另一边,一个戎装的少年将军领着一队人马,直冲茶馆而来。

    领头的将军不过十八九岁,一副好皮相,蜂腰猿背,铠甲峥嵘。那将军见沈青狼狈从茶馆中逃出,立即下令,“来人,擒住袭击广陵君的刺客。”

    两列军士得令,涌入茶馆,不到片刻,抓出来一个人,捆得粽子一般,只留了嘴。

    少年将军看都不看沈青一眼,直奔刺客,极具威严的呵斥道:“大胆,你是何方人士,敢袭击广陵君。速速从实招来。”

    粽子一脸无畏,大有功不成唯有身死以报的意味,“我是曹家门客,为我家公子报仇而来。”

    “大胆,来人,把他带走,交由陛下裁决。”少年将军大手一挥,旋即有军士上来,扛起粽子。那粽子一边挣扎一边喊,“公子,在下无能,不能为你报仇啊。不过无妨,广陵君你等着。”

    “广陵君,谢某先走了。”谢明澄终于想起了沈青,“明日入宫,广陵君可要想好措辞。”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姗姗来迟的谢明澄迅速离场。

    军士扛着粽子,走最热闹的朱雀大街而过,穿过御道,此时正值百官下朝。粽子两嗓子一喊,收获了无数公卿大夫的回头。

    沈青初出茅庐,查的第一个案子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她不由得觉得有些落寞,随之而来的汇报工作更是让她头大。

    她认真想了一下,明白了两件事,一,皇帝其实不是让她去查长安君毒打曹耀的经过,然后汇报给自己,是打算让她替章誉辩驳。

    二,皇帝要曹家完。

    沈青的父亲沈相在世执政期间,舞阴曹氏就曾多次联合江东大小士族,公然对抗朝廷新法。如果不是南境大将暮天远风当机立断,灭了其中最过分的郑氏一族。

    而今的舞阴曹氏,凭借着支持镇国公开国,而获得了盐引,一越为江东士族之首。江东富庶,既有长河联通内陆,又毗邻赤海,商路通畅,帝国商税大半均来自江东。曹氏积富,富可敌国。

    大业立国不久,为稳定着想,轻徭薄赋,三十税一。国库赤字年年扩大,农税不可征,始帝将目光打到了商税上。

    但曹家做惯了江东的主,这个从天靖末年就雄踞江东,掌控江东大大小小近一半商铺、习惯了通过操控价格来打击同行的家族,怎么会甘心接受始帝的分权制衡,怎么可能接受后起之秀----温家与姬氏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