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成的青年最终也没有吃饭。

    他喝完了水,站在晨光里,身形很单薄。

    “我……咳咳……有什么能帮你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开口吧。”

    “不是你要帮我,是你要劳动,劳动是每个人的事情。”嬴洛被他逗笑了:”你看你病怏怏的,肯定是平时活动少了。走,跟我去林子里转转。”

    她见他愣着不动,也不生气,轻快地跑到屋子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出床底沉重的红木箱子,一下掀开。

    箱子的底部,整齐地迭着一件膻味很重的羊皮衣,她把羊皮衣拽出来,那出去给青年,青年还站在那儿,时不时伴随着喘气咳嗽一声。

    “诺,穿上吧!你那件衣服太薄了。”她抖落开衣服,递给青年:”不用我帮你穿吧!”

    青年僵硬地接过羊皮衣,披在衬衫和毛坎肩外面。

    “裤子!”她扔过去一条打满了补丁的棉裤,不停地念叨:”这是我爹的,我爹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得病死了。我妈先前给国民党做饭,叫国民党害得一身毛病,多亏毛主席赶跑了他们。托大队长关照,我才有了这个差事,你看,日子越过越好了……”

    裤子飞过去,青年没伸手接,破旧到蓝紫不分的,又厚又硬的大棉裤落到地上。

    嬴洛被他惹恼了:”你怎么不接?我好不容易洗的,地上怪脏!”

    青年这才俯身捡起裤子,两手扯着裤腰,抬腿走进裤子里。

    他穿了一条很薄的,有点芒刺的西装裤,下面是一双沾了泥沙尘土的黑皮鞋。

    青年提起裤子,裤子滑落下来,他又提,裤子还是挂不住。

    “腰带系上!你太瘦了。”嬴洛看他尴尬的模样,觉得好笑,给他递了一条旧裤腰带。

    “棉鞋。”她又扔去一双父亲的棉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请你转过身……”青年开口了,胸腔随着细小的咳嗽一起一伏。

    她也不知所措地窘迫起来,连忙转过身,她听见青年趿拉上大棉鞋,鞋底在扬尘的土地上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像青年那条刷子一样的小辫子,扫得她心痒痒。

    清晨的林场光线充足,嬴落背着猎枪和水袋走在前面,姓成的青年跟在她身后。

    麻雀成群,斑点一样,在雪地里捡草籽,他们一来,吓得四散纷飞。

    雪光晴朗,嬴洛话匣子打开了,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成同志,你来了,我总算找到个人说话。先前那个姓魏的同志,嫌我话多,考去县里读高中了。”

    “成同志?”她转过头,看青年一脚深一脚浅,在雪里走得艰难。

    嬴洛只能停下来等他,嘴里也没停:”林场没什么事,每天早起八点多钟,巡视一遍林子,看看有没有着火的,赶走那些偷猎的,偷砍树的,看哪些树该砍伐了,就列个计划,跟上面打报告。来回大概四个小时……有时可能晚点。”

    “一到晚上,林子里总有悉悉索索的响声,我原先还害怕,住久了也就无所谓了。成同志,你怕不怕那些鬼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