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是很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的那类孩子，他在燕绥那里丢了大脸，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去找人家。
大哥见他一下工就急着钻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品出点不对劲来，眼珠子一瞪就皱着眉去拉人肩膀。
“黑子。”大哥声音难得带了点严肃的味道，“你去找阿凤？”
小黑含含糊糊点头说嗯。
大哥是单眼皮，眼泡微肿，挡住小半个眼珠，这样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往往会显得很凶。
而小黑现在正被这双眼睛打量。
“阿凤那里不能洗澡么？你怎么次次都洗好了再去？”
“我……”
“你这个月往阿凤那儿跑了有七八趟了吧？这个月给家里寄钱了么？”
“……”
小黑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寸头有些委屈地低下去，下巴都快贴上锁骨。到底还是年轻，心虚两个字几乎明明白白写在了脑门上。
他大哥拍拍他肩膀，最后扔下一句，今天就别去了，哥是为你好。
小黑其实前一天就和燕绥约好了时间，现在突然去不了了，便想着给人发个消息说一声。结果手机掏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上次燕绥的那句“我和每个客人都是这么说的”，心里莫名就有点发酸，赌气一样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反正就算我不去，你也有的是别的客人。
大哥大约是想看着小黑——又或者是想找个机会和他说点儿什么，搡着小黑的肩膀就要带他出去吃饭。他们的工作不算稳定，但也并不很漂泊，一个工地至少可以干上一年多。大哥出来了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前些时间买了辆电瓶车，纯黑色很高一辆，乍看起来有点像摩托。
“来，哥带你去商场吃，吃完了咱再去兜兜风，好好逛逛。”
小黑坐在他哥电瓶车后座上，脑袋上戴了个不伦不类的安全帽，怂兮兮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存在感更低一点儿——可惜并没什么用处，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交警拦了下来。
大哥脸色快憋成酱紫色，又是丢人又是气恼地掏钱交罚款。小黑年纪不大，但人情世故上却并非一窍不通，赶忙抢在大哥前头掏出手机付了罚款。
他觉得挺愧疚，觉得这钱应该是自己出。但又忍不住去想如果。
如果，如果他哥不多事拦他，不非要带他出来吃饭，不也就没这档子事了么？
“哥，”小黑低低地喊了一声，“你看你这车也坐不了俩人，要不咱改天再吃饭吧，今天这么热，我想回宿舍了。”
谁想到他哥竟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翻身下车和小黑并肩站着，说反正商场就在前面了，我们走着去也没多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小黑看出他哥今天想请吃饭的心确实坚决，也只好无奈点点头，乖乖跟着往前走。
他哥一边走一边说话，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大通，中心思想无非就是一句你可别被个鸡迷昏了头，玩归玩，但男人讨老婆过日子总归要找个贤妻良母才行。
也不知小黑听进去了多少，三十七八度的天，他却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冷汗都要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