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四婶王琴来把牛牵回去,照例要在家里和戴春荣说会儿家常再走。

    桑桑正在把戴春荣打完稻谷的稻杆子捆起来,经过四婶身边时,听到四婶说:“你听人讲了不?毛凤男前天赢了一个房子,昨天和今天加起来赢了好几千。”

    戴春荣听得眼睛冒光:“这么大的输赢啊,几千块,要是这时候我家能有人赢个几千块就好了。毛凤男的运气也太好了,那小子,老婆才死没两年,居然靠赌博翻身了。”

    王琴:“谁说不是呢,一场子的人都说他运气好,哪个都输,就他一个人赢。”

    她瞥了一眼正在捆稻杆的桑桑,凑近了一点戴春荣,声音却一点也没小:“听说他在赌场里放言要把赢来的钱,娶那个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可不就是你家的桑桑么?”

    桑桑没想到上辈子她嫁给毛凤男,第一个来吹风的人是她四婶,当下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干活。

    戴春荣像是被王琴的话震惊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可他,死过老婆的,而且比桑桑大那么多,都能做桑桑的爹了。”

    王琴笑了笑:“可他有钱啊,桑桑嫁过去,准是享福的命,而且,最要紧的是,你家刚仔的学费有着落了。”

    桑桑抱了捆稻杆走到王琴跟前,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看得王琴莫名其妙,叫道:“这孩子莫不是疯了,盯着我看啥,不认识四婶了?”

    桑桑:“四婶,毛凤男的老婆怎么死的?”

    王琴以为她真的不知道,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原封不动的说给她听:“听说是他几次赌钱赌输了,他老婆不让他赌,拦着他不许出门,被他扔河里淹死了。”

    桑桑拖着长长的尾音了然的“噢”了一声,继续说:“你也知道你是我四婶啊!”

    王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指着桑桑:“桑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桑桑转过身去放稻杆,平静的继续说:“兰兰也快18岁了吧,其实长得也怪好看的,今天我碰到毛全新,他还说兰兰好看呢。”

    兰兰是桑桑的堂妹,王琴的女儿。

    王琴听桑桑这样说,立马心里一紧,把快到嘴边“都是为了桑桑好”的话硬憋回去,说:“兰兰还小,要在我身边呆两年,再说我家也没有出息的儿子需要学费。”

    王琴只有兰兰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在农村是十分不光彩的事。

    戴春荣看王琴不高兴了,骂了桑桑一声:“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王琴更不高兴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是小孩?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什么话都敢跟长辈说,兰兰那样小也拿来开玩笑……”

    一边念叨一边牵着牛回去了。

    眼看天色也晚了下来,戴春荣怀揣着心事到后屋去做饭,走到一半转过身来喊桑桑:“抱点稻杆来烧火。”

    喊了两句见桑桑都没反应,她折回到桑桑面前,大嗓门一吼:“死了?叫半天不会动一下?”

    桑桑心里正在盘算事情,被她这样一吼,回过神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说:“你让刚仔烧火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戴春荣正要骂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感到桑桑刚才看她的眼神不太对,那眼神里面没有包含一点感情,让人感觉很冷漠,更可怕的是,那个眼神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