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危局下

    白茸故意走得很慢,一步步点数石砖,细细看过每处墙缝,就连路过的六局之人,也要叫停下来,随意问上几句。

    旼妃坐在步辇上赶过来时,他正和一个尚食局的宫人说话。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拿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当回事吗?”

    白茸打发宫人离开,面无表情道:“这也是没办法啊,我管的事情多,不像哥哥那样闲散,可以随叫随到。”

    旼妃忽略暗讽,沉声道:“处理完了吗,要都做完了就赶紧的,太皇太后不喜欢等。”

    “他要不喜欢等,也可以过来找我,只是要劳烦哥哥再去通知一声。不过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因为你不就是专门跑腿儿递话的吗,多跑一趟又有什么关系?”

    “你……”旼妃语塞,眉目狰狞。

    白茸轻蔑地笑了一下,一转身径直走了,再也不想看到那张讨厌的脸。

    在临近庄逸宫时,他莫名感到一股恶寒,伴随隐约可闻的重击声,恐惧油然而生。

    院子里,宫人们漠然地站在两旁。一人被按趴在地上,木杖起起落落,砸在早已破烂的衣裤上,飞溅起的血花染红地面,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他走过去,转向那人,看见一张熟悉的布满泪痕和尘土的脸。

    是阿瀛。

    怎么会……

    心一下子揪起来,他喝止住行刑的人,同时也感受到阿瀛投来的一瞥。那希望和绝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让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在此时,余光之下,一个老态龙钟的身体在缓慢移动。

    “你来的可真慢啊,我已经等了很久。”太皇太后说。

    白茸来到殿前,既不问安也不行礼,不卑不亢道:“听说您有急事找我?”

    “今早有人在华司舆的住处发现一首淫诗,内容不堪入目。既然你统管后宫内务,就来评判一下吧。”太皇太后示意旁人拿出一张纸。

    白茸粗略浏览,上面的诗词十分露骨不雅,稍一回味便面红耳赤。他把纸还回去,说道:“确实不成体统,但这也只算错误,还构不成罪过。毕竟《内宫规训》中只写了禁止宫人传播淫秽图刊、行淫荡之事,并未禁止自娱自乐。华司舆年纪不小了,孑然一身,向往春景,闲暇时写几首小诗独自品味,情有可原。您把人拘来杖责,显然用刑过重了。”

    “昼妃刚管了几天啊,就知道用《内宫规训》来压人,真是学以致用啊。你说的不错,自娱自乐的确不予追究,可要是他有爱慕的对象呢,且已经行那苟且之事,又该当如何处置?”

    白茸预感到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极力控制住乱丛丛的心跳,回头看了眼已是奄奄一息的人。此时,阿瀛也在看他,目光坚定,平静无澜。他对太皇太后说:“敢问华司舆爱慕谁,又与谁行苟且之事?”

    “那就要问昼妃你了。”

    “我?”白茸好笑,“您是年纪大了,脑子发昏了吧,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能说出来。”

    “放肆!”太皇太后猛地一杵拐杖,对不远处的人说:“旼妃,你来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