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奶娘知道自家少爷是个执拗的性子。

    小时候老爷让他学武,无论是阳春三月,还是数九寒天,每天天刚擦亮就要爬起来,到院子里打一套拳,再沿着府邸跑上三圈,方才能用早膳。

    从那般小的一个人儿,到长成翩翩少年,硬是坚持了整整九年。

    纵然两只手都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到了冬日里会龟裂发痒,疼痛难忍,可他也从未喊过一声苦一声累。

    只是,这样的性子是福也是祸。

    因为他一旦认定一条路,就会头也不回地走到最后,那些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他更是拼了命护着,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常奶娘至今难忘当年苏砚清得知苏家覆灭时的模样。

    那日他练武归来,骤然听到苏成文被问斩的消息,顿时就红了眼,浑身充满凶狠的戾气,几乎失去了理智,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凶兽,在生命垂危之际,要和敌人做殊死一搏。

    那年他不过才十五,却已经习得一身武艺,在沈家动起手来,十来个家丁都拿他无法。

    若非最后沈家故去的老太爷出马,带着年幼的苏伶韵去劝他冷静下来,只怕最后他真会拿着一杆红缨枪上京弑君。

    思及种种过往,常奶娘不禁叹息一声,担忧道:“少爷,平反之事还需慢慢谋划,切不可操之过急,断不能再和三年前一样冲动了。”

    “是啊哥哥,不能冲动……”

    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鱼的苏伶韵听见这话,颤颤地附和道。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清澈明净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惧色,神色紧张地盯着苏砚清。

    她见过三年前的那个哥哥,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他连她都不认识了。

    她怕他去找皇上报仇,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她已经没了爹爹和娘亲,不能再没了哥哥……

    望着苏伶韵眼中的胆怯,苏砚清这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这个做兄长的都没有让妹妹放心过。

    难怪她连贴身玉佩被抢了都不肯说,是怕他一时冲动做错事吧。

    几息沉默后,苏砚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大掌轻轻摸了摸苏伶韵的脑袋:“韵儿放心,以后哥哥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就算为了她和常嬷嬷,他都会好好活着,活着看苏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楚蓁用过膳,正抱着一杯消食果茶在喝,便瞧见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从官道那头走来。

    她想了想,淡声道:“去喊他们过来。”

    苏砚清听说楚蓁喊他们过去,脚步顿了顿,视线朝驿亭一扫,果然看见里头的少女在望着自己。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露出淡淡的笑容,纤细的玉指捏着小小的白釉茶盏遥遥一举,仪态端方洒脱,毫无闺阁女子的扭捏和羞涩,反倒带着一丝豪放不羁的江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