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对改名这事,并不甚在意,名字嘛,代号而已,自己都做了奴才,名字自然是主子怎么叫着顺口怎么改。可归队时,分明看到了好几个小女孩歆羡的眼神,好像自己的名字从二丫变成黄莺后,身价也紧跟着水涨船高了似的。

    黄莺站定,听得前头魏田生又有话来:“你们都瞧好咯,日后无论去了哪个府里,像刚才那样有规矩的,知礼的,主家定是喜欢的,都学着点,”

    众人暗自咂舌,城里的规矩真是大,连站竟也不能随意站,心下想着,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又听魏管事说:“这几日你们在这,要学的东西不少,都是以后保命的行当,都给我用心着点,日后你们便知道谢我了。”顿了一下,说到:“今儿咱就先说说这安宁城里,你们都有哪些去处,都记清楚些。”

    “因你们在场的,都有一门谋生的手艺,去处都不会太差。

    这一等就是进城里的豪门大户,门槛高许多不说,若活计做的好,赏钱也自多上许多。

    二等嘛,便是各个买卖商铺,也是你们大多数人的去处了。你们手上手艺越好,自然越讨主家喜欢。

    最末等,便是没人能瞧得上你的手艺,若摆了月余还没人买去,那就发放到那粗使的的铺子去,改了粗役,重新发卖。这粗役,就是昨儿在那边院里剩下的那些,生性粗陋,手上也没个活计傍身,身价自是便宜上一半。大多是城里的屠户,渔户买去,虽苦些,便还是好的,更有戏台子,妓院买去的,那里面打死抬出去的一个月没十个也有八个。”

    魏田生说的抑扬顿挫,说到打死时,嘴角还略笑笑,只当是个笑话来讲的。众人无不觉得毛骨悚然,生怕自己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所以说,这几天教你们的,可都是保命的功夫,如今你们都已入了贱籍,生身性命都由不得自己,就算是被打死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脑子里都清醒着些。”

    话毕,抬眼一一打量了大伙,见大家都神色紧张,深以为然,暗自笑笑,复又道:“好了,如今咱们得重列下队,每个行当的人都各自散开,一会自有各自的先生带你们去。”

    接着,只见前面来了几个拿着簿子的人,嘴里分别喊着:

    “来来,针线活的来这边”

    “瓦工木工在这”

    “力气大的排这排这”

    “识文断字的在这边排好。”

    各个行当很快都列好队伍,带去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各有一个大案子,摆着要用的东西。

    黄莺自觉的去了识文断字的那个队伍里,见娘还在找她,忙招了招手,朝春秀挤了挤眼。春秀看见,心里虽有一丝疑问,但也暂且按下不提。

    识文断字组的先生是这庄户上的账房,十几年前中了个秀才,之后便再无精益。在这庄子里做了七八年的账房了,并无酸腐之气,为人也甚为和善,授业清楚详尽。

    黄莺在这儿和几个毛头小子一道,学了记账簿,货物簿,还有打算算盘等文书需要会的事儿,尽管自己多少都知道一些皮毛,但黄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更是用心记住了好多字儿的繁体写法。

    庄子上并无多少笔墨纸砚供他们使用,只有授业先生讲课时方才用一些,课毕也都收起来了,并不给他们练习的机会。每日四五个时辰的课程已是十分的繁琐,虽然和“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田间劳作相比,压根没流几滴汗,但读书,对于乡下人来讲,是最费心力的一件事了,因此每每先生说休憩片刻时,同组的其他人都立刻忙不迭的找了阴凉坐下,一面还叫苦喊累的。

    唯有黄莺不敢休息,因怕自己识文断字这件事在春秀那穿帮了,又确实需要练习一下怎么写繁体字,每逢休息时,黄莺都要找了硬树枝子来在黄土地上练写字。夜间又不给点灯,只能白天多练习一些了,黄莺自认没有囊萤映雪的毅力,但在旁人眼里,这小丫头还真勤奋!就是丑了点……

    每次都见旁人从自己身边经过,细细端详后就撇嘴离开,黄莺内心真是抽上一万抽。真是的!有这么丑嘛!呜呜呜……

    黄莺自己在水盆里照着,琢磨过自己的样貌,西子与无盐间的正常人而已嘛,黑确实是黑点,这天气日日晒着,大家都很黑嘛,何至到了自己这里就一个个的都嫌丑了。她咧开嘴笑笑,缺了两颗门牙的样子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也难怪,也难怪。黄莺默默的叹口气,真是一口牙毁了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