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一场酒醉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跟皇后有染,而今还诞下了皇子!马士英看向自己的眼神,便如同孙婿,开头虽然严厉,可语气到后来愈发变得和顺起来。马士英希望自己忠心报国,马士英希望自己联络军中好友支持立储……从马士英的话里不难看出,时过境迁,而今首辅大人的想法逐渐变了起来。从前也许还有过废帝自立的念头,到了现在完全变了。因为他的孙女生下了唯一的皇子,他的儿子没有一个有出息,所以他要继续忠于这个大明,继续做大明的郭子仪。甚至现在就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马士英说他老了,身子骨不经用。儿子又一个比一个废物,这些年朝野间又得罪了太多的人,想来死后会祸及子孙后代。马士英将希望放在了朱成功身上,希望将来朱成功能扶持着‘太子’登基,希望将来马家有难的时候能照拂一二……

    骑在澳洲人赠送的阿拉伯骏马上,朱成功思绪万千,整个脑子乱成一团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原本只想着做一代名将,收复河山。待重整山河之后,飘然归去。去澳洲,去安南。做一方富家翁,过一番恬静的田园生活。可残酷的现实。却将他牢牢地绑在了这个朝廷。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当初在澳洲所学,朱成功记忆犹新。他读到了,听到了。并且亲眼看到了皇权之外另一种模式的政权,是如此的蓬勃,日新月异。若大明没了皇权,便如澳洲一般,又会是什么模样?

    理想,羁绊,在脑中纠缠着。化作千般思虑,一时间让朱成功头疼欲裂。便仿佛有如泰山压肩一般,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朱成功骤然拨马往回走:“派个人告诉夫人。便说本将今晚在三叔那里用饭。”

    “是!”

    一名护卫小跑着奔向家门,朱成功则带着护卫走了老远,叩响了三叔郑鸿逵的家门。

    将副官与护卫留在了门房,朱成功也不需通报,自行去了后宅。转过月门,但见一方庭院,周遭种着些许花草,地面青砖铺就。换了玻璃窗的宅子前。拉出长长的一根电线,挑在一根杆子上。尾端是一盏白炽灯。明亮的灯光下,飞蛾蚊虫四下飘舞。三叔郑鸿逵叉着腰。正仰脖朝上看着,那样子……似乎在夜观天象?

    “三叔?您这是……”二人年岁差不多少,从下玩儿到大,说是叔侄,其实更像是朋友。所以朱成功说话也就随意了不少。

    “大木来了?几时回的京?随便坐,赶巧了,你婶子今日亲自下厨做怆肉,晚上就跟这儿吃吧。”郑鸿逵随意地回答着,连头都没转,依旧保持着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姿态。嘴里还念叨着:“没理由啊,今天可是阴天……”

    诧异着抬头望上去,却见房顶上,有个小厮正拿着天线四下摆着造型。

    “大人,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小的实在累得紧。”

    “胡说八道!昨日刚刚讲到五丈原出师未捷身先死,蜀国如何退败司马懿大军?正是紧要的时候,怎能说不听就不听了?”郑鸿逵训斥道。

    “三叔,你这到底在忙活什么?”

    郑鸿逵叹息一声,指了指旁边茶几上摆放着的长条箱子:“澳洲人的新玩意,收音机。说是在香港建了发射塔,便是在南京也能收到。可这玩意时断时续的,阴天下雨还好,大晴天的,反倒没了声音。你说邪门不邪门?”摆摆手:“罢了,今日且断上一回,可惜了……”

    正说着话,就听吱吱啦啦的收音匣子里传出了嘶哑的声音:“……司马懿一看,好家伙,对面那人不是诸葛亮是谁?高呼一声‘某中计矣’,即刻下令退兵。这真是,死诸葛吓退活死马,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郑鸿逵满脸愤愤地盯着收音机,好半晌才道:“完了?这就完了?他娘的!小子,你给我下来,定是你不尽心,否则怎会待这评书说完了才收到?看老爷我今儿不抽死你!”

    房顶的小厮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是举着天线不敢动弹分毫。

    许是察觉到自己乱发脾气有些不对,叹息一声,冲着小厮摆手:“滚,赶紧跟老爷我滚,别让我看着你!”

    小厮麻溜下了房,一溜烟的跑了。

    郑鸿逵咕咚咚灌了一通茶水,这才有些尴尬地说:“听上瘾了,刘敏贞说的《三国演义》,听了快有一个多月了。几时回的京城?”

    “今日晌午。”

    “刚回来不想着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倒是跑你三叔这儿来了……不错,大木变孝顺了。”郑鸿逵调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