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继续带着知敏走圈,夜色里,一大一小,一个摇头晃脑,一个慢悠悠地听着,神色前所未有地平和从容。
祁佑静静地看着,眸色渐深,又挑出知平一个错“坐朝问道,垂拱评章。”
知平瘪了瘪嘴,只能重头再背。
几日后,下过一场雨水,天气颇有些转凉的意味,春归随口念叨了一句“山头该有一丛新鲜蘑菇了,还剩些骨头一起炖个汤倒是好。”
祁佑正巧翻完书,闻言接了一句“陈大哥正找我一道进山,我到时瞧瞧,若有了给春姐摘回来。”
春归看了看池子里的鱼,应道“那正好,你去的时候注意点,天气转冷了,加件衣服再走,这鱼大了点,晚上捞一条上来给你们做红烧鱼吃。”
祁佑应了一声,便朝隔壁走去。
春归偏过头看着,这么些天,祁佑总是一早来这儿,晚上再回隔壁睡觉。前两天她又去隔壁看了看,整间屋子清清冷冷,没有一点人味儿。
她皱了皱眉,想到之前柳表姑的示意,她到底不能留人住下,只能任由祁佑这么两边跑。
陈实家在村尾,进山得一路走到村口,今儿路过里正家时随口多说了一句,这趟祁佑跟着一道进山。
里正欣慰道“你们两兄弟能多帮着点祁佑也好的。”说到底分了家,祁佑终究成了半个独户。
陈实兄弟俩笑道“咱们哥儿俩可没做什么,柳家妹子可是实心眼儿,对祁佑跟几个孩子都一个样儿!”
里正满意地点点头,春归那丫头确实实在,人又机灵,若是柳家大郎还在的话,这会儿两人该成亲了,日子大概也是过得美满。如今这身份实在尴尬,他媳妇儿来回跟他说过好几次春归丫头往后的路子该怎么走。
几十年前蔡家有过她这样成亲前没了丈夫的童养媳,那会儿宗祠里挑出一个适龄的年轻人一道成了亲,只不过日子过得不太美满。新郎官不乐意,新娘子心里有着前头的人,没过几年便一拍两散,求了合离各过各的,如今都跑到外边去了,估摸着各自的孙子孙女都有春归这般大了。
说到底,他一个非柳姓人,哪怕是个里正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也不知春归自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唉,这么个灵巧的人,可惜了,且看着吧。
祁佑进了山,知行便带着知平知敏在院子里钓鱼,用的是自制的地虫鱼饵,三个孩子有模有样,等钓着鱼就把它扔回小水池里,如此反复,三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春归一脸无奈,由着他们玩,自己进了里间打算好好琢磨给齐掌柜的画样儿。
上回为了勾起齐掌柜的兴趣,她说了梅兰竹菊和四时景物,梅兰竹菊已经交换拿了报酬,这四时景物图也该画上了。
只是要怎么画才不落于俗套呢
市面上的墨色扇面都是高山流水,曲苑亭台,她再画这些明显会被齐掌柜看轻。
春归来回踱步,又嫌屋子里门,索性开了一扇门,从门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群山连绵。
她不由得感慨,初来时只有稀松的植被,如今已处处绿色,虽是一样的山川,却变化如此之大。
她想了想,突然来了灵感,提笔在宣纸最左侧花了山林一角,初春时节,山花点点,树梢还是翠嫩的青色,一只小山雀从上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