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边刚刚微亮。

    沈临水起了个大早,因为昨儿落了一本书在书院,上面还圈了先生让背的文章。昨夜夜深了,不忍让小厮再跑一遭,故而今儿起个大早,早早的去书院背就是了。

    其实以沈家的地位,本可以开私塾,请个博学的大家来家里教学,也省去了天天往城南奔波的辛苦。不少的达官显贵家里也都是这样做的,并不稀奇。

    只是沈父一生,自苦读诗书成长,入仕后因不懂人情冷暖吃了太多苦,后又归隐田园。虽在外人看来,结局并不算坏,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所以沈父不愿子女再和自己一样,吃不谙世事的亏。

    沈家不办家学,不设学堂,虽有藏书万卷,子女可一起研读,一起探究,但不请一个先生。读书也只和普通学子一样,去城南的红叶书院或简牍书院,好叫他们知道,人情练达皆文章。

    沈临水自开蒙起,就一直在红叶书院读书,至今也算是八年苦读了。去岁中了秀才,还被大家称道,十三岁的少年竟如此文风严谨,可见红叶书院先生功底深厚。

    先生姓孟,颇为严苛。课业极重,每日不是背书就是写文章,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若是当日没有完成先生的作业,那就要被厚厚的戒尺打十下。可别小看了这十下,绝不是闹着玩儿的,打下来不敢说皮开肉绽吧,疼上个几日那是肯定的。

    而且这孟先生像个老顽童似的,贼的很。就怕学生被打了以后提不了笔,所以立下了规矩,只打左手,这样不管手肿成什么样,也耽误不了写字,只能乖乖的回去把作业做完。

    红叶书院学生不少,但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得先生青眼。书院有三层,孟先生的学堂在第三层,下面的两层依次是不那么有天资的学生,由其他的先生教授。所有的学子们都戏称这书院是入仕阁,从一层慢慢的修炼上去,等第三层也修炼圆满了,就可以入仕了。

    沈临水天资聪颖,自开蒙以来,就一直得孟先生亲自教导,这么多年,每日兢兢业业,没有挨过一次打,颇得先生垂青。所以今日更不敢耽误,早早的就让书童赶了马车奔向书院。

    红叶书院因环楼的一圈枫树得名,后有浅塘一个,边置一凉亭。每逢佳节美景,两个书院的学子便会齐聚于此,吟诗对赋,也是安宁城的一道盛景。

    眼下天还没大亮,沈临水也不耐在屋里端坐着背书,于是命小厮拿了书箱来,半倚在亭上,看着清晨池边的美景和半开的莲花,好像这书背起来也有意思些。

    “少爷,您背了有会子了,早上起来就没用过饭呢,可要用些点心再接着背?”沈临水的小厮阿若问道。

    出来有一个多时辰了,眼下文章背的差不多,马上也该到了回学堂的时候了。沈临水想着,这时候吃点点心垫垫也好。于是说到:“好,可带了什么?”

    阿若深知自己少爷的脾性,不喜欢太甜的,也不喜欢太腻的,所以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装了几方清淡的莲叶糕,忙上前答了,说:“打家里装了糕饼来呢,在楼上的书箱里,我去拿下来给少爷?”

    “嗯,也好。”沈临水淡淡的应了声。

    阿若自小就跟着少爷,两人感情极好,少爷又是个宽容的性子,怎样都不会恼的,所以这么多年倒是纵了阿若这个毛毛躁躁的脾性。

    这不,好好的一盘子糕饼,端上凉亭来时,竟没端稳,全扣沈临水身上了。

    “少爷……”阿若忙爬起身,不好意思的对沈临水说:“少爷,小的一下子没站稳,全撒了。这下可怎么办?”

    沈临水看着自己雪白的衣服都沾上了墨绿色糕饼,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说:“可带了更换的衣物?”

    阿若更加羞愧的低下头,说:“没有……今儿出来的早,想着晌午定是要回府休息一下的,故而没带……”

    沈临水看看日头,眼下再回府换次衣裳肯定是来不及了,但若把外裳脱掉,只穿个里衣又未免太不像话,他抬眼看着阿若,困惑的问道:“你的外裳呢?怎么没见你穿?”

    阿若跪在地上,正不知所措,见少爷问话,赶忙答道:“回少爷,我的外裳在马车里,刚嫌太热,就不耐烦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