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一鸣来找贺凌,是打算邀请新生血液一起逛逛校园聊聊天,这是他十多年来的习惯。

    他与云城四中已相交四十余年。

    从二十岁青葱年纪任教,到五十岁时临危受命做了校长,十来年殚精竭虑彻白了头发,他见证了这所学校的一次迁址、三次扩建、十数次的翻修,亲手把它从泯然于众拉扯成全市最好的那所初中。

    他就是这所学校的活化石,每一道皱纹里都记录着参天桃李生长的年轮。

    而贺龄同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交道打得多了,自己又爱听这些时光草木的故事。

    宾主尽欢。

    他们二人从九十点钟溜达到了午饭时间,跟着保安一路端碗到生活区的狗房喂狗。围栏里四五只狗崽子毛茸茸挤成一团,在喂食处哼哼唧唧。

    陈一鸣笑眯眯讲述这座狗房不长的五年历史和远处窝在屋子里睥睨众生、不动如山的老黄狗,又领着他到了不远的社团活动区。

    今天是开学前日,不少学生全家出动来学校踩点,观摩教室和食堂,人多得很,热闹又嘈杂。

    社团活动区赶着这时间,摆出不少长桌,有学生在做本社团的招新演讲。

    其中一张的旁边围了些人,稀稀拉拉排了不长的队伍,从里头传出稚嫩又清脆的嗓音:“……全部的款项都将用于云城四中爱心狗屋的犬只饲养和设施维护,每月会在校报公开账目,希望力有余裕的同学们和叔叔阿姨可以献出一份爱心,谢谢大家!”

    贺龄下意识摸兜,翻出一张不知道折了多久的五十块钱。看向旁边的陈校长,一张文质彬彬的大儒脸庞笑满了褶,皱成了炫耀孙辈的普通爷爷。

    捐献的队伍排得不长,两人不谋而合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端,没几分钟人就散了许多。

    贺龄把手里的纸币放进手绘着卡通黄狗的募捐箱,得到了小姑娘一个鞠躬和一句脆生生的“谢谢哥哥”。

    许是站得久了有些疲累,她直起身后还轻轻跺了两下脚,捏着已经揉成一团的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陈一鸣则在掌心排出三枚大钱,一枚枚投进箱里,学生们同样鞠躬致谢。

    他们对校长熟悉得很,其中一个正摸鱼打扇的半大小子还打趣道:“咱们校长又贡献出他珍贵的早饭钱啦!”

    接着领全体社员噼里啪啦地鼓掌,引得陈一鸣溜达过去揪他的耳朵。

    贺龄没随着校长到“后台”去,但排在他身后的青年似乎等急了,一个低头躬身,从他的胳膊肘底下钻过来,挤得贺龄一个踉跄。

    对方架着副墨镜,嘴里叼着根牙签,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伸手一把扶住了贺龄的手臂,嘟嘟囔囔地说声“抱歉”,在看清贺龄的长相后目光微闪,迅速松开了手,面上浮起不明显的一层红。

    他咳嗽两声转身过去,叮叮当当地掏出钱包,故作镇定地抓了几张百元大钞就要往募捐箱塞。

    一旁笑闹的小姑娘见了忙过来阻拦:“多谢哥哥!但我们协会有规定,一次不能捐超过一百块钱的!”